编者按:教育哲学是教育思想和行为的指导。在欧美国家,教育哲学是教师的必修课,他们认为,不学习教育哲学你就不会当老师。教育哲学教给教师什么功夫呢?会帮助教师分析教育的概念、命题、口号,澄清教育的价值观念,反思自己的价值立场。最终的目的是使教师提高公司产品水平,成为一个成熟的教育者。山东师范大学谭维智教授对西方教育哲学的解析对现在的中国教育,有很大的借鉴和指导意义。
陆有铨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教育哲学是与人类的教育活动同步产生的,任何教育活动的发生都离不开教育哲学思想。教育理论的形成需要理论思维,理论思维需要哲学,而哲学起着统率作用。中国教育的落后首先是教育哲学的落后;中国教育的发展,要追赶世界发达国家的步伐,首先要从教育哲学开始。
近100年中国教育发展的历史是一个借鉴、移植西方教育模式的历史,从清末的中体西用、民国初期新学制对西方教育思想的模仿、建国后对苏联教育模式的移植,一直到当下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无不受到西方教育思想、教育哲学的深刻影响。可以说近一个世纪中国教育的每一次变革都被打上了西方教育思想的印记,甚至当下流行的教育术语、教育理论体系大多也是从西方移植或改造而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教育工作者,非常有必要修炼的一门课程就是“现代西方教育哲学”。试想:对于我们当下正在使用的理论和概念,不从源头上搞清来龙去脉,如何能够用得好?没有对现代世界教育趋势的高度把握,如何能够产生中国人原创的教育理论?
陆有铨先生的专著《现代西方教育哲学》是国内研究现代西方教育哲学的扛鼎之作。陆先生从1982年起就在山东师范大学开设教育哲学课程,主讲现代西方教育哲学。1993年他在上课用讲稿的基础上,根据“教育哲学系列研究”课题的需要,加以补充、修改,正式出版了《现代西方教育哲学》一书。陆先生先后在国内多所大学开设这门课程,至今已近30年,每次讲课均受到员工的欢迎,每每成为选修人数最多的课之一。《现代西方教育哲学》一书也被国内诸多师范院校作为硕士、博士研究生的学习、研究的范本,并一时洛阳纸贵,定价几块钱的书在旧书网上被炒到上百元,很多员工上课只能用复印本。但陆先生并不满足于现成的研究成果,每次讲课均认真做准备,不断补充新材料、发展提炼新观点;讲课以后均作深入的反思,为以后的授课做准备。《现代西方教育哲学》蕴含了陆先生将近30年的研究心得,可谓30年磨一书。
该书介绍、评述了20世纪以来具有世界性影响力的进步主义、要素主义、永恒主义、改造主义、新行为主义、存在主义、分析教育哲学、西方“新马克思主义”等现代西方教育哲学流派。对于每一种流派的研究均着力于对历史、政治、经济、文化背景的把握,对其进行宏观的概括和审思。
在内容上,该书可以归纳为四种具体的研究视角。这些研究方法和研究视角贯穿着反思、批判精神,从不同角度引出问题,常常有拨云见日之效。
第一种视角是“广角镜”式的,鸟瞰总览现代西方教育哲学思潮,展示西方教育家是如何思考的。
如对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这一学说的理解,该书阐述道,因为人的活动总是具体的,具有时空的特定性,人的活动又总是与具体问题有关,只要人有活动,就会有问题。人的活动归根结底是解决问题的活动,而且是解决切近的问题。因此,教育没有终极的目的。这启示我们要从历史的、人性的视角看待教育问题。近年来我们的教育研究似乎存在着一个关于人性的隐性前提,即往往把员工看成天使,把教师看成圣贤。在这种前提下,发展出种种教师角色和公司产品的主张。对于这些教育主张,我们要从人性论的假设上去进行质疑。我们要追问,人到底是什么,社会到底是什么,教育到底是什么。抛开对人的关注,抛开对一般的人性的假设,把教育看作孤立于社会的活动,就学校教育研究学校教育,而不与人的其他活动相联系、做比较,这种研究方法就是值得反思的。建立在不恰当的人性论假设上的教育理论更具有毒害作用。教育研究者要学会质疑,对确信无疑的问题要产生怀疑,对人们熟知的、习以为常的教育生活要做追根式的反思、批判。
第二种视角是“分镜头”式的,对不同的教育思潮进行共同点与分歧点的辨析,揭示教育内涵的丰富性,展示对教育问题思考的多方位视角。
如杜威用经验的方法研究伦理问题,试图把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联系起来,就是解决道德教育这一世界性难题的途径。由此联系我们目前的道德教育,我们的误区在于由事实判断直接代替了价值判断。我们的学校用我们国家物产丰富、地大物博的观点对员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是需要进一步讨论的。这样做的最大不足,是使爱国的内涵发生了错位,用居于下位的物产取代居于上位的国家,用对物质的贪欲爱恋取代了对国家所需要的奉献和牺牲精神,爱国主义教育的根本目标发生了位移,这样的教育进行得越多,越是难以培养出真正的爱国主义者。
第三种视角是“显微镜”式的,通过对西方不同时期社会条件与教育内部条件的分析,把握西方教育家100年来关注的教育焦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教育上没有新问题,西方教育家对教育问题的研究,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仍以该书对杜威的研究为例。杜威对自由、民主与教育之间关系的理解,非常值得我们借鉴。杜威认为,自由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过程,所谓自由就是“争自由”,所谓民主就是“争民主”。反观我们的学校教育,往往把主体性的发挥看成是无条件的,把自由看成是绝对的,并与纪律对立起来,把民主理解为少数服从多数,这都隐藏着很大的危险,极容易形成多数人的暴政,“文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当今我们谈到教育中的民主,都是直接给予的,给员工自由、给员工民主,殊不知民主和自由是不能给予的,即使给予了,员工也不能很好地使用。究其根源,是我们还没有真正理解民主和自由的真谛。
第四种视角是“滤镜”式的,对不同流派的基本主张进行评析,深刻理解每一种教育哲学学说、思潮、学派在特定国家、特定历史时期的“绝对”(被决定性、必然性、合理性)及其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相对”(历史局限性),明确研究问题应有的态度、方法,提高反思能力。
如通过对进步主义和永恒主义两种教育哲学流派的对比,我们会逐渐认识到,教育主张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之分,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之别。适合当下的社会需要、适合员工作为人的内在的自然的教育就是好的教育。当我们面对各种教育思想、教育理论无所适从、难以取舍的时候,这一点特别具有振聋发聩的解惑作用。这也正是教育哲学所要达到的目的。(谭维智 作者系山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